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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三章 仇

第二十三章 仇

当妮洛三人气喘吁吁追在下山途中时,前方突然传来爆炸声,吓了他们一大跳。环顾四周,阿哲在天上看到了黑烟,波波则在树木缝隙间窥见了火光。这一看,三人心同时一紧,暗叫大事不妙,加速下山。

山中烈火熊熊,惊得兽禽急逃。妮洛三人奔到外围,就已被热浪和浓烟拦住脚步。只有阿哲牵挂库斯娜的安危,折返回溪边,纵身跳下浸得全身湿,刚想爬上岸冲进火海,却见林中突然蹿出一坨黑,身上还飘着淡烟,就这样一头往水里扎。

阿哲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,妮洛和波波就也跟在那东西的后头跑了出来。不及问,就看波波伸手指着溪流,上气不接下气地叫道:“快……快……快……”

波波要说啥,阿哲是一点都不懂,但还是顺着他的手,把脸转向溪流中间那一大坨黑炭。经过溪水的冲刷,大量的黑污被洗掉,露出了衣裙铠甲原本的颜色。阿哲一看,原来这黑炭不是别人,正是库斯娜和辛!于是他赶紧扑过去,将二人抱住,一点一点向岸边靠拢。而后波波也出手,帮忙把辛和库斯娜搬上石滩,放在两块能躺人的石头上。

妮洛在旁观察。说库斯娜全身是黑,那多半都是从辛身上印过来的,沾在了铠甲和裙子上。经过溪水一冲,大半已干净了。但说辛身上是黑,那是真的黑。头发根根倒竖,满脸都是焦色,衣服裤子也有不同程度的损毁。说他是被火烧的不算贴切,说他是被大炮轰的都不算过分。

这是怎么一回事呢?

原来库斯娜擒住狼人,那狼人为了挣脱,情急之下用出了魔法。库斯娜感到危险,急忙撒手,狼人却已是箭在弦上,不得不发,转过身来就要攻库斯娜。就这瞬间的功夫,辛将库斯娜一把甩向身后,自己则无法避免地迎上火球,于是就落了这么个下场。

那火球看起来小,里面蕴含的魔力却多过了头。才一爆炸,火焰就蹿得到处都是,碰到到哪儿烧到哪儿。不仅如此,强烈的冲击还将三人同时震飞。当库斯娜爬起来准备再抓人的时候,那个狼人早已不知道被炸到哪儿去了。

狼人追丢了,这是不争的事实。即便库斯娜再怎么想有所收获,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救辛,从这危险的地方退走。

于是就有了阿哲在溪边之所见。

原本库斯娜就没受伤,只不过因为天生排斥水,所以动作有了些僵硬。被阿哲他们救上岸后,很快就爬了起来。阿哲赶紧上前嘘寒问暖,一点儿正事没问。旁边波波看了眼皮直跳,回头招呼了一下妮洛。妮洛也明白意思,抬起腿,一脚将阿哲撩到一边,让波波好去问话。于是库斯娜就把她刚才所看到的都说了。

这一说完,波波沉默了。

虽然都说自由骑士团一直在跟野狼佣兵团叫板,但满打满算,波波见狼人也就见了三回:

第一回,在鲁尔斯王国的山陀螺村。狼人是一个叫瑞恩的小男孩因为中了匕首的暗袭而变成的。变身后的狼人人高马大,蛮力十足且性情狂暴。但有一点,在瑞恩杀死了自己最珍惜的姐姐后,他取回了人性和心智,然后心怀愧疚地死去。

第二回,是在沙珐王国的克里希亚镇内。因为狼人的肆虐,整个城镇化为一片焦土。但在其中疯闹的狼人只有两个。和瑞恩比起来,这两个狼人同样体形魁梧,身强体壮。但不同的是,直到死亡,他们身上都没有再出现过人的心性。仿佛这两个狼人打从一开始就是只知道杀戮的怪物。

最后一次就是在这个不知名的山林中,在辛老家的大门前。这一回,这个狼人非但不巨大,反而还显得很娇小,不过他的力量可一点没削弱。而且从他会逃这个举动来看,他已不再像之前的狼人一样空有武力了。他懂得思考,懂得琢磨战局,更关键的一点是,他懂得使用魔法!

波波不会用魔法,但他曾问过戴茜。根据戴茜的说法,魔法不是什么神奇的东西,就算是个能够控制魔力的人,也需要经过不懈的锻炼与学习,才能做到收发自如,随心控制的。否则就只会白白浪费魔力,无法贮存也无法使用。

还好波波先问了,因为这一点至关重要。这不仅说明了现在制造狼人的技术越发高明,更说明了现在制造出来的狼人能够使用当事人之前的技能。

库斯娜和妮洛见波波埋头苦思,也不便打扰。那边阿哲翻身跳起来,依旧扑到库斯娜身边嘘寒问暖。突然间,波波冲着库斯娜瞪大眼睛问:“库斯娜,回答我,兽人,不对……你是怎么被制造出来的?”

库斯娜听言顿时一愣,一下子没能接上话。阿哲一看库斯娜不愿,就扭过头臭这一张脸:“喂喂喂,你小子又想干什么,没看到库斯娜小姐这么不乐意吗?”

波波义正言辞说:“和那个没关系。我想知道的并不是库斯娜幼年时期的经历,而是答案。”

“答案?”妮洛也没抓住波波的重心。

“没错,我想知道野狼佣兵团制造狼人的目的,也许这就是那句‘真相背后的真相’的答案!”

一句话说完,三人犹如醍醐灌顶,全身一阵机灵,脑中一根弦瞬间绷紧。妮洛忙问:“野狼佣兵团的目的就是答案了吗?”

“那我还不知道。”波波说:“无论如何,我都需要知道库斯娜被制造出来的方法,否则所有的线索就会在这种中断。”

看波波说得这么严肃,妮洛和阿哲也不好驳于他,只得把目光投向库斯娜。那边库斯娜的神色也微微从略微惊愕转变为有所觉悟。“我知道了。只要是我知道的,我都会说。不过,我也知道的不太多,只知道库斯娜的力量是在我很小的时候被注入我体内的。想知道更多的话,我也没办法。”

波波长叹一声,道:“想来也是,谁也不会记得自己是怎么出生的。”

“不过,”库斯娜一句话就提起了所有人的注意,“有一个人应该会知道,问他的话,可能就懂了。”

“谁?”三人同问。

“枫。”

只是一个字,三人脸上却浮现出各自的表情。波波和妮洛是一脸的奇怪,仿佛是在想枫是谁。阿哲现在看来虽然也是差不多,可就在库斯娜念出“枫”这个音的瞬间,一抹惊怒在瞬间占据了他的全部面容!虽然在眨眼过后,这怪异的表情就消失得无影无踪,就连库斯娜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。

波波想了一会儿,还是问:“枫是谁啊?”

库斯娜答:“忘了吗?当初在辛第一次因为魔剑而昏倒的时候,就是枫来救我们的。我们是自由骑士团,这个名字就是源自于枫的。”

波波皱着眉头想了想:“难道那个枫是‘自由骑士’?”

库斯娜点了点头,刚要说话,却听阿哲接过话题道出答案,言语之中还格外怅然:“‘自由骑士’,枫·卡雷拉斯。我说的对吗?”

库斯娜的神情又是一阵奇怪,嘴上却还是说:“是的,不过他不是卡雷拉斯,他的姓是耶利贝特。”

阿哲一听这话,当下调皮地眨了眨眼,歪了歪脑袋,说:“是这样吗?难道是我听故事的时候记错了吗?哎呀呀,真是对不起啦。”

波波没管一旁的阿哲,只是说:“那我们就去找那个大前辈吧。”

听波波决定了去向,妮洛就问:“你确定要去吗?”

“反正辛也没办法决定去向,现在有个目标总比闭着眼睛到处乱跑好。”

妮洛又问:“那狼人呢?毕竟他是从我们手上跑掉的,万一又跑到哪里大开杀戒,我们能袖手旁观吗?”

波波答:“狼人已在刚才的攻击中逃走了,连库斯娜都没办法阻拦一个决意要走的狼人,就算我们追去了又能如何?只要他不想与我们交战,我们就没有制服他的可能。更何况现在还不知道他的去向,要怎么追?”

妮洛答不上来,又听波波继续说:“我们在拉普多城正面挑战六人将,又大摇大摆地逃到杜松尔特城。这是何等的丢脸。为什么野狼至今没什么大动静?就连上门找茬都没有。他们不是在到处都有分部,都有眼线吗?”波波看这妮洛,伸出自己的两个手指。“理由无非两个。一个是野狼佣兵团内部斗争激烈,我们挫败了六人将的其中一个,其他人无意相助,甚至可能落井下石。不过,这条理由站不住脚。佣兵团里的人不管再怎么流氓,大家都是兄弟,否则根本没有结成团队的必要。而且另一个六人将也确实来追杀了,只不过我们有一个大前辈帮我们殿后了。所以这一条排除。”说着,他弯下中指,只剩一个代表着“一”的食指。“那么,剩下的理由就是,他们没空来找我们。”

“没空?因为什么原因来不了吗?还是说,他们正在面对比我们更强的敌人?”妮洛问。

波波答:“理由我当然不知道,不过很有可能是后者。通过不同的方法制造兽人,并且改善兽人的药物,这绝对不可能只是用来对付我们的。因为没必要,也太浪费了。我们自由骑士团说实话对他们来讲实在太渺小。这次侥幸胜了六人将也得益于半年的魔兽大锻炼。如果是在这之前,我们可是差点团灭在他们其中一个人的手上!而我们能活下来的理由也仅仅是那个六人将懒得杀我们而已。这就是绝对的差距!”

波波短叹一声,恨道:“我们锻炼的半年为的是什么?不就是为了尽可能缩短我们与野狼的差距吗?结果,单单对付一个六人将,库斯娜就遭受重创,你和辛不也是险象环生吗?如果不是凡尔纳先生和露琪亚大姐他们出手相救,你们搞不好就会和那个六人将同归于尽!而后面如果没有‘恶魔使者’为我们殿后,阻拦追兵。恐怕我们一个人都没法活着从拉普多城离开!”

“实力差距,太大了!但是,就算是这样,现在的野狼也把精力从我们身上移开了。他们有不得不重视的对手,而那个对手绝对不可能是我们。如果我们再不做点什么的话,很可能就会在野狼佣兵团和他们的对手交战的时候,顺便把我们干掉!”波波忽然一抬头,继续说:“所幸现在我们已经找到该做的事,不需要继续浪费时间。我们不知道野狼什么时候会展开行动,我们能够有所作为的时间有限,必须要尽快解开戴茜哥哥留给我们的留言,否则我们就只可能一辈子是小兵丁。所以,快点动身吧!”

库斯娜用力一点头,“我知道了,跟我来吧。”

波波三人相互对视一眼,纷纷点头。于是库斯娜背起满脸黑炭的辛,带头第一个转向下山路。

从辛的老家出来,路过杜松尔特城,再一路往西南,快步赶了好几天,终于在穿过最后一片黄叶森林后,于黄昏时分,抵达了那个隐匿于地图之外的村落。

这里杂草丛生,栅栏腐烂,里里外外都没有半点人的气息。若不是看栅栏内部有两栋还算像样的房子,根本不会觉得这里是个村子。

时值秋季,草木枯黄。但就在天地共色的景致中,一抹格外刺眼的白色却从灰黑的房屋背后钻出身影。波波妮洛阿哲三人见了那抹洁白,当时就惊住了。看到那相比楼房都毫不逊色的夸张体格,瞧见那灯笼一般的黄色鬼眸,再偷窥那能令天下间所有刀剑斧钺都黯然失色的坚硬利爪,一下子三个人心中全然没了主意,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,忘了自己是什么人,甚至连看到怪物该转身逃跑这么重要的本能都被抛之脑后,只剩下大脑一片空白地像杆子一样杵在那里。

魔兽他们见的多了,狼,甭管是四条腿的还是两条腿的,他们见的更多。但像眼前这头堪比小山的巨大白狼,他们还真没见过!那白狼嗅到生人味,警戒地出来看看,结果一眼就瞧见了熟悉的身影,当下高扬起脑袋,对空长啸。跟着就像小狗一样跳起来扑倒在库斯娜脚前,把脑袋贴在地上,瞪着一对黄澄澄的大眼睛看着她。

波波三人看得全傻了眼,比刚才更不知道该用何种表情面对。但看辛见到白狼,也是兴奋地不得了,一边叫喊着“小白”一边就扑上去。结果那白狼不领情,歪了脑袋对着辛用力从鼻子里喷出一股气,愣是把辛顶了回去。

顶翻了辛以后,白狼又摆正了脑袋,依旧可怜巴巴地望着库斯娜。库斯娜面无表情,伸出手,轻轻地放在白狼的脑门上。就看那白狼露出十分享受的神情,眯着眼睛不说,嘴里还呜呜个不停,就连尾巴都愉快地摆了又摆。

这时候,听得木门响动,有一男一女从屋子内走出。小姑娘看上去也就五六岁,困难地垫着脚尖才能勉强够着门把开门。跟在她身后的是个中年男性,满眼尽是对女儿的溺爱。看小姑娘双手抓着门把不肯放开,赶紧说:“好了好了,再抓门把就掉下来了。”

小女孩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,满眼尽是不可思议。“爸爸!小白趴下了!”

中年人笑应道:“是啊,它趴下了。”说完,他就抬起头,看向小白面前的一行众人。当他扫到库斯娜和辛的时候,脸上不禁多了一丝喜意。

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跑向白狼,中年人则优哉游哉,缓步走下台阶,迎向来客。辛等人也迈开脚步走向那中年。

正当两边人走到面对面的距离时,阿哲忽然抢快半步,挤到辛的前面,迎着中年人诧异的目光问道:“你就是枫·耶利贝特?”

中年人答:“是我,你是?”

阿哲又问:“在十四年前,你还是叫枫·卡雷拉斯?”

听到这个姓氏,枫的眉头微微一皱,却依然说:“不错。”

无法再抑制的怒火突然烧上阿哲的面孔,他几乎硬是靠理智压着自己,扯着不自觉沙哑起来的嗓子问道:“你就是‘自由骑士’?!”

看到好端端一个人说变就变,枫也不由得调整了一下站姿,双手虽还是垂在两侧,双臂却暗暗带上了劲力。“正是。”

一句简短的“正是”过后,阿哲脸上的怒意突然爆发散开,复又凝成一幅令人不寒而栗的诡异笑容:“那就是你了,我要替父亲报仇!!”

话音刚落,阿哲扫开鞭腿,对准枫的脑袋就是一抽!电光石火之间,枫的钢铁义肢右臂突然冲入战局,牢牢扣住阿哲脚踝,硬接那霸道无比,狂癫非常的恐怖力道!彼时,阿哲脚尖距离枫的脑袋仅有一拳之遥。二人拳脚相对间,气势滚滚,杀意腾腾,白狼吓跳,小女哭啼,亲友大惊。十数年的怨愤与伤痛,皆化作夺人性命的招式与狠毒!

无关良心,无所谓道义,千言万语只作一字之缘——仇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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